恩比柿

侄子不願意乖乖坐在椅子上吃飯，吃個一兩口，就跳下椅子到處走走看看。

座敷童子趁機吃掉他的晚餐，他回頭一看，「飯呢？」大哭起來。

座敷童子一直等待侄子離開的時機，在吃飯競賽上，座敷童子略勝一籌。

妹妹是老師，因為要彌補當初結婚時經費不足沒去成的蜜月旅行，把五歲的侄子託付給我，這樣看來，聽到這個消息，最高興的人，大概就是座敷童子了。

侄子住進我家後好幾天，流理台裡的杯碗盤什麼，總會被洗好，排列整齊放在櫥櫃裡。

雖然叉子的凹槽，還有吃巧克力蛋糕遺留下的白色奶油，為了不讓座敷童子傷心，我只好使用著好像沒洗乾淨的玻璃杯喝啤酒。

有事外出，一小時內可以來回的事，決定將電視轉到卡通頻道，給侄子看。

努力趕在時限內歸來，沒想到侄子早就躺在塌塌米上呼呼大睡，旁邊還多個女孩。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座敷童子，難免偷偷觀察一陣子，女孩約莫四、五歲，留著御河童式的齊耳短髮，穿著紅豆色的小袖和服。

我將白襯衫當作薄被，蓋住他倆。

過一會再看，襯衫已被折疊得整整齊齊，上面還放著一枚小孩拳頭大小的和菓子，消失很久的薄被不知從哪冒出來，此刻蓋在侄子身上，那小子還在睡，猶自未醒。

我將和菓子從襯衫上拿起，布料無可避免吸進一小圈油漬印。

我將桃子形狀的和菓子，從裝飾用的小小綠葉中間咬下，味道不錯，紅豆口味，麻糬皮好吃又彈牙。

跟責任編輯討論出書事宜，她從皮包裡拿出手帕，讓我眼睛一亮，責編喜歡手作織物，休假時還會自掏腰包，坐很久的公車，去名人世家學習縫紉，想起座敷童子的和菓子，請她幫忙留意，若看見不錯的布料，便代為採買。

收到花布的下午，刻意帶侄子出門亂逛，回來時花布果然不翼而飛，以為就這樣結束，不料幾天後，侄子身邊突然多出一枚花布貓頭鷹。

「誰給你的？」眼光閃躲游移，「沒有阿，」向來討厭可愛飾品的侄子，嘴硬道：「撿到的。」感情好到能共同擁有秘密程度。

妹妹終於回來了，為表示感謝，特別圍上圍裙，在廚房忙碌，冒著熱氣的白飯，撒上黑芝麻粒，和有著厚度的豬肉片一起放進口中，略為融化的油脂混合Q軟的口感，光是想像就能令人口水直流，但妹妹親手下廚的心意，不愛吃肉的兒子卻不怎麼捧場。

討厭肉的他，每每看到肉塊，便夾出來擺一旁，留給座敷童子吃，多麼方便的回收系統。

座敷童子一直在暗處等著，無論吃什麼都津津有味，如果放任他倆互相勾結，小小的座敷童子，也許很快就像吹氣皮球般，呼地膨脹起來。

妹妹帶著侄子回家，屋內很快便恢復以往的安寧，只有偶爾蹴見那件長短不一的花布振袖時，回憶會突然彈跳而出，記起那場秋日午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