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比柿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魚嗎？」

當胡志帆撥弄冷掉的飯菜，有一口沒一口吃著晚餐時，

隔壁組的葉海茵突然滑進他對面座位，神秘兮兮道。

「小說故事裡，有很多吧。」

胡志帆將咖哩連著白飯放進嘴裡，冰冷香料的氣味，老實說不可恭維，

但公司唯一全額補助，只有那家廠商進駐的自助餐，

縱使食物遊走在可吞食與難以下嚥之間，為了省錢，胡志帆實在也沒得選。

「那群到海邊玩的大學生，有三個人失蹤了，

  聽說他們在海裡時，曾經聽見水裡有人向他們問話。」

碩大餐廳只剩一區的燈還開著，葉海茵搬了張白椅子，沒等胡志帆反對，

踏椅、踮腳，即將擺放在餐廳中間的42吋電視按開，順手將頻道按了按。

「是的，西平，關於這起人魚誘惑人入海事件，你怎麼看。」

「根據大學生描述，他們在聲源處，似乎碰上一種黏濕、摸起來平滑無比的巨型生物，

  我想那可能並不是人魚，根據我的經驗，也許這跟1847年的百慕達事件有關。」

穿西裝的男子將白板從桌底下拿出，上面畫得是一隻巨大化的水母，

為了要讓大家贊同他的觀點，他又從桌底拿出另一張水母吃人的模擬連環圖。

「哇，原來是水母。」葉海茵叫道，「噯，等等先別走，有事要拜託你啦。」

胡志帆將餐盤擺至垃圾桶上方的看台，正要離去，葉海茵這才吞吞吐吐地說出目的。

「就我們那個組長呀，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機車，」葉海茵抱怨道，

「明明沒有什麼，組長硬要我把B室的地板再拖一遍，今天是我家那隻的生日耶！

我早就跟他約好要請他去BALL69玩，再放他鴿子，他一定會殺了我，拜託啦拜託。」

「換下個星期四早班？」胡志帆很爽快。

「就星期四早班，」葉海茵舉起安全帽，朝胡志帆感激地揮了揮，「再送午餐一份。」

「不用，公司有補助免費午餐。」胡志帆。

「那種難吃東西，常吃對身體不好吧。」葉海茵。

葉海茵朝大門口走去，不一會又折返回來，「電視、電視。」

她在遠處指了指，直到胡志帆朝她比出一個OK的手勢，這才安心離去。

胡志帆將電視關起，拿起掃除用具，朝B室走去。

海吉士集團是一個跨國綜合娛樂集團，吉士海洋遊樂園就是其中一項鉅額投資的成果，

遊樂園隨海岸線，沿線修築，佔地125.4公頃，幅員遼闊，魚種五花八門，

其中，海洋廣場互動時間，更是極度受到觀光民眾喜愛的活動，

海洋廣場有分A、B室，兩個會場，時常在同時段，舉辦不同活動，讓參觀民眾自行選擇，

胡志帆平日的負責範圍，是圈養小白鯨的A室，葉海茵的負責範圍，則是海豚所處的B室。

喂喂喂…這裡是怎麼回事，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打掃過嘛。

胡志帆拉開B室大門，望著凌亂的舞台與地板，默默嘆氣，從掃具間拉出水桶拖把，

正要將儲藏室門關上時，他的背上突然泛起一陣古怪的疙瘩。

好像有什麼人，正在某個角落望著他。

胡志帆偷偷朝鐵櫃望去，鐵櫃表面光滑，但畢竟灰濛濛地，看不出個什麼，

他將所有大燈按開，鼓起勇氣朝後一轉，悄悄鬆了一口氣。

一定是因為這地方實在太大了，再加上晚上半個人也沒有，才會讓他有被窺視的錯覺，

令他發毛的方位是訓養池，再接著就是半拱圓形窗，哪裡還有能讓人躲藏的地方呢？

胡志帆將拖把擰乾，再度確認打掃區域完成後，他將掃除用具收好，關起燈，

確定一切開關關閉後，拉起B室的閘門，將門鎖好後離開。

明天是下午班，胡志帆拉了拉單薄外套，走進便利商店，買了一罐啤酒與真空包雞爪，

回家邊看影集邊搭配著吃，吃飽喝足，略做梳洗後，也就睡了。

第二天下午，當胡志帆還在更替制服時，值班經理怒氣沖沖走來，一看見他就直接開罵。

「你就是昨天最後清掃B室的人嗎？」

「是。」

「不是新進人員了，怎麼能這麼糊塗呢！」值班經理嚴肅道：

「昨晚，B室的抽水機沒關，開了整整一夜！」

由於遊樂園是依海而築的緣故，欲取得室內海水，並沒有什麼難度，

定期將汙濁海水抽出，經過濾排放出海，在從海裡抽許新的海水替換，

刻意建置在訓養池下方處的巨型渦捲式抽水機，

就是為了這個理由而被建造的。

雖然昨晚清理時，似乎並沒有聽見引擎運轉的聲音，但也有可能是在關閉電源時，

不小心碰觸到開關，依據他昨晚有些恍惚的精神狀態，導致沒有特別去注意，

這樣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總而言之，胡志帆並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打開抽水機。

胡志帆挨了值班經理一陣罵，還被罰扣了一些薪水，

原本以為事情到這裡也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