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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說,他就說嘛,人類怎麼可能跑得過妖怪呢?

 

當丙元被追逐的妖怪撲倒,甚至朝他展露冷森森的牙齒時,淚流滿面的丙元懊惱地想,生為一個道士,如果因為看見妖怪而驚聲尖叫,這樣究竟算不算丟臉呢?還沒想出個結果,妖怪倒是先一步,張開血盆大口朝他脖頸狠狠咬下,「呀-救命呀-!」嘴裡驚叫連連,身體倒是自主意識,朝右側迅速翻去,千鈞一髮躲過攻擊,總算是平日的嚴格訓練發揮效果,腦袋還沒時間思考,身體便自動自發做出反應。 

不知是看丙元皮薄餡多肉大塊,還是怎麼,對於驚險躲過一劫的獵物,妖怪並沒有放棄的跡象,他再接再厲朝丙元撲去,沒想到身體騰空而起,到了半途,竟被另外一個強而有力的下顎咬斷脖子,就此不得動彈,魂歸西天。

眼前擁有野獸般銳利的生物,叼著妖怪,四腳並用身手敏捷朝樹林的另一頭奔去,丙元揉揉眼,再揉揉眼,如果適才那一猝眼他沒有看錯,剛才叼走妖怪的那個生物,分明就是個「男人」呀,丙元皺著眉頭,站起身來,拍去身上落葉,雖然外表看似男人,卻有著鬼魅的氣息,會是自己誤認嗎?

心存好奇追根究柢,向來是丙元的處事哲學,從腰包間掏出紙片人,將妖怪適才滴落地面的血跡抹上一些,隨後朝其輕輕吹一口氣,紙片人隨即宛若有生命般,自地面上站起,先是用紙做手臂朝後腦杓搔了搔,隨後有些遲疑地轉身,朝男人離開的方向,狂奔起來。

 

「看起來有些路癡,到底行不行呀?」丙元默默在心底嘆氣,師父教他如何製作追蹤紙人,可沒教過他如果紙人是個路痴怎麼辦呀,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暫時先這樣吧。

 

「上阿,紙片兒!加油呀,紙片兒!」奔跑中的紙片人,時而停下來左顧右盼,連在平地跑步,沒事跑一跑,還會自個兒顛簸兩下,看起來讓人相當擔心,丙元決定來唱一首最近很夯的歌-恩比柿之歌,為紙片人加油打氣,「不要害怕,歌詞忘記就亂唱吧,跌倒就爬起來吧,跑吧跑吧熱血青春,喔喔~喔喔喔~」哼著被自己改得亂七八糟的歌,丙元蹦蹦跳跳尾隨紙片人踏步前去。

 

沿途已經沒有血跡了,紙片人在一個洞穴前方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丙元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在前方帶路的紙片人,紙片人氣喘呼呼,雙手扶著小石頭喘氣,好一會才轉過頭來,朝丙元點點頭。

 

這是一個平凡的洞穴,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如此,丙元從地面抓起一塊泥土,扔入洞內,而後又折下一枝帶葉樹枝,朝洞穴伸去,看著漸漸由綠轉黃的葉片,眉毛稍稍一揚,相當精美的結界設置,能讓人不知不覺越走越虛,最後神不知鬼不覺榮登西方極樂世界,但是…他朝洞穴口右側,被破壞得相當徹底的缺角望去,眉毛又是一抽,為什麼如此天衣無縫的結界,竟能被人揭去佈樁呢?

從缺角走進洞內,隨著步伐邁進,地面逐步出現被啃食隨意丟棄的妖異屍體,隨著腥臭味越發濃厚,丙元恍然大悟,當初設下結界的人別有居心,想讓這塊土地成為陽間陰地,陰氣只出不進,但施設結界的人卻沒料想到,位處結界裡的人,竟能自由出入覓食,將陽間生魂氣息拉進陰世,少許時還沒什麼,等累積的活物氣息多了,結界自然不攻而破。

 

值得注意的是,地上堆疊屍體雖多,卻幾乎全是妖怪,沒有任何一名人類。

 

一抹黑影迅速從洞穴頂襲擊而下,看清楚前來攻擊的生物,丙元不禁興奮喊道:「是你!」男人似乎曾被設下不能攻擊人類的禁制,只見他齜牙咧嘴,露出白森森地牙齒,繞著丙元轉,卻並不再度攻擊,警告意味相當濃厚,原來如此,只要有人誤闖,你便將他們嚇跑,防止他們死在這裡?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那左手臂的墨黑紋路,他好似曾在書中見過,難道這男人便是傳說中的走無常?

眼前男子被陰氣侵蝕得相當嚴重,無論如何,這裡絕對有值得研究的價值,丙元腳跨七星步,拉開墨線,五芒星陣俐落展開,不管祕密被深埋多久,今天他就要解開謎題!

  

        

 

「師傅,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王裕豐縮了縮脖子,不知道為什麼,一走進這個洞穴裡,他就總感覺在暗處好像有些東西,正注視著他們。

「蛤?有聲音嘛~」女子掏了掏耳朵,用拇指將卡在小指甲裡的耳屑彈出,漫不經心朝前走去,「你是不是肚子又餓了阿?」

「…唉。」我不是指肚子餓的聲音啦,這個師傅他真是完全搞不定,王裕豐欲哭無淚尾隨女子來到封魔地點,開始朝四周設置輔助結界。

 

「封魔內圈陣法,佈設符咒要記得貼滿123片呦!」女子在佈陣前,特別叮囑。

「為什麼是123片呢?」

「唔,要說為什麼嘛…」女子眼角彎彎,調皮一笑,「大概就是直覺吧!」女子將墨線貼近地面彈設起來,笑道:「而且123這個數字,不覺得很有趣嘛,好像可以成為順口溜呢。」

 

為了唸起來順口…這種理由嘛?王裕豐的頭頂瞬間佈滿黑線,總之,還是依照書上所說,佈設118張符咒吧,王裕豐心想,多餘符咒留在身上,如果有遇上什麼緊急的事情,也好以備萬一。

 

「準備好了嗎?」女子一改先前淘氣神色,朝王裕豐詢問道。

「好了。」王裕豐說。

「開壇!」在確定一切妥當後,女子結起手印,開始唸咒。

 

風起雲湧,在女子與王裕豐頑強挾持之下,兇魔氣焰逐步耗弱,再支撐一下,再一下就成了。

 

就最快要將兇魔逼近壇內時,內圈的其中一張符咒突然啪地一聲燃燒起來,兇魔眼見機不可失,趁著女子失神瞬間,掌上聚力,飛身向前,朝女子後背猛然一拍,女子適時全部的精神都在結界封壇之上,無暇顧及自身,被兇魔猛力一拍,頓時如斷線紙鳶般,口噴鮮血,朝後方山壁狠狠撞去。

之後的他們,兵敗如山倒,重傷女子苦苦支撐,打地偶搬救兵,捨身封魔,全身被封的王裕豐只能張著眼,無助看著眼前的一切。

明明少放4張符咒的人,是我呀!師傅她什麼也沒有錯,她唯一做錯的事,便是認我作徒弟,因為我,害她被師兄弟看扁,受盡世人奚落,因為我,害她被兇魔重傷嘔血。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我?是我害了師傅。

 

「別哭了。」你是誰,為什麼哭?耳邊傳來的啜泣聲,令王裕豐煩躁不已,儘管日夜不歇冥渡淨化,被吸引而來的遊魂依舊不計其數、前仆後繼,他就像僅僅拿著一勺瓢,朝破甕裡倒水的人,不管再怎麼努力拼命朝甕裡倒,水流失的速度,遠遠比他所填補的要來得快,遠遠比他來得快。

 

怎麼囉,當初你不是信誓旦旦說要救師傅嗎?我們約定好的。輕聲細語,宛若包裹蜜糖的毒藥,甜味四散在風裡。

 

為什麼師傅還沒醒,一定是我還不夠努力,有水滑過臉際,王裕豐將身體深埋進墨黑虛無,希望能藉接觸面積增加,在同一時間淨化更多汙穢,被包圍的意識逐漸渙散,王裕豐眼前一黑,在失去光明前,他依稀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輕笑著。

 

「還好嗎?」聲調溫暖如昔,陽光般熟悉微笑,令人眷戀不已,「呆徒你發燒了,又夢見那群欺負你的人呀。」女子取下王裕豐額頭上的微涼毛巾,放進熱氣升騰的木盆裡。

「人嘛是這樣的,因為不了解、所以恐懼,你別看他們這樣欺負你,其實他們是自個害怕、自己嚇自己,你可千萬不要因為他們,就討厭所有人呀,其實人類呀,有點像白兔,膽子小,但心眼不壞,」女子笑瞇瞇地將熱呼呼的毛巾,蓋回原處,「要相信在這世上,還是有很多像你師傅我這般,天真善良又美麗的人囉!」

 

不是的,師傅,我夢見妳重傷瀕死,封魔之戰後,我們沒有歸來,王裕豐的目光近乎貪婪鎖著女子的一舉一動,「師傅,我們能不能不要去除魔?」

 

「說什麼傻話,不除魔的話,可沒錢吃飯呦!」女子望著王裕豐因發燒滿面通紅的睡臉,調皮心起,用雙手夾住他的下巴與頭頂,嘖嘖有聲道:「看起來你的頭又變長不少,正值發育年齡呢,也是時候幫你買新衣,這次回來後,一起去看看。」女子將床邊棉被皺褶撫平,朝王裕豐笑道:「諾,為師就陪在你身邊,安心睡吧。」

王裕豐輕輕闔上眼,半晌後,女子果然如以往般,趴側床旁沉沉睡去,他就這麼睜睜望著女子纖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安詳的睡顏,捨不得閉上眼。

 

師傅,我想我是幸福的。

如果真實世界沒有位置容得下妳,我情願自己活在幻象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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