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比柿

三樓音樂教室。

說老實話，守株待兔的時間是無聊且漫長的。好家在最近人文學院演講辦很多，有事沒事我就跑去吹冷氣，順便加減聽，所以面對現在這種與兩隻公狗同處一室的無聊場景，我非常學有所用地，盯著牆面水漬猛看，試圖用聯想法殺時間，認真說來，這塊壁癌的樣子，看起來倒還蠻像一匹馬的…

「黃～～～仔～～～」十分鐘前看見黑影在牆上跳舞的黑嘴，再度有所表示。

「黑嘴，你這樣不行，想想咪咪，如果她知道你這麼怕鬼，她會怎麼想你？」我語重心長拍拍黑嘴。

「不是的，黃仔，你快看，這次是相框裡的人物在跳海帶舞呀！」黑嘴的語氣中有著萬分委屈，為了不讓黑嘴傷心，我勉為其難朝他指的方向望去。

…好吧，我承認，這次我也看見了。

「抱歉遲了，不知道為什麼，剛才明明將體味磨在轉角的柱子上，但是一直走不回來，一直不斷聞到自己體味的感覺，嘿，還真怪！」說要到三樓其他地方勘察的該逼，終於回來了，只見他才一跨進門，教室門突然自個砰地一聲關起，所有掛在牆上相框，突然通通離牆而起，全面啟動，不懷好意地朝我們迅速飛來。

相框們先是用超高速旋轉，將我們三狗逼成一團，留下兩個相框看守，接著其他相框搭配天花板瘋狂亂閃的裝飾燈，開始在我們面前不斷飛舞。

「咦！？感覺好像是獅子在跳火圈耶！？」觀看一陣子後，黑嘴突然靈光乍現，指著一枚從巨型圓相框中間穿過的方相框，驚奇道。

經黑嘴這麼一說，我這才發現在天空上飛舞的每組相框，幾乎都能對應到馬戲團裡的一種表演，綑著百葉窗拉線，在窗戶旁邊盪來盪去的相框，是空中飛人；由五個大小不一的相框互相堆疊，不斷變換隊形的那組，是體操表演；還有幾個相框不斷在空中交錯旋轉，這是在表演芭蕾舞的意思嗎？

就在我們看著相框表演，看到目不暇給時，在音樂教室裡佔地面積最大的黑鋼琴，突然傳出一聲巨響，無人按彈的琴鍵，開始自動自發彈奏起來，伴隨澎湃激昂的樂曲，聚光燈同時照在側立的鋼琴蓋上，黑蓋上緩緩浮出一顆裝飾華麗的頭，接著是握著麥克風的雙手、身體和腳，那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孩，女孩先是微張小口，接著在看見我們之後，她的嘴就越張越大，越張越大，最後終於一股腦大喊出來。

「小黃！是你耶！」女孩驚喜大喊，讓所有人與狗的目光，同時轉向我，呃…小黃什麼的，該不會是在說我吧？我默默望向黑嘴與該逼跟黃色半點也沾不上關係的毛皮，他們兩狗也默默回望著我，真是的，我什麼時候紅到連鬼都認識啦？

「安安，幾歲，住哪裡？」莫名其妙被點名的我，只好硬著頭皮，莫名其妙回應她。

「小黃真愛開玩笑，但是我喜歡～」女孩先是將稍微卡在琴蓋上，穿著高跟鞋的腳，波波兩聲從琴蓋裡抽出來，隨即朝我奔跑過來…是說，現在的鬼有這麼先進，已經進化到連腳都有嘛？

直到女孩衝到我面前，伸手朝我頭頂興奮地來回磨蹭，我這才想起，一樣的長髮，一樣高速磨蹭到頭皮發熱的觸感…沒有錯！這不就是今天早上趁我大便無法離開，不斷用手調戲我頭頂的長髮女孩嗎？

「是妳！？」我大吃一驚。

「就是我囉～」女孩看起來好像很樂，除了調戲我以外，也開始調戲黑嘴與該逼，該逼向來秉持「好公狗不跟小女子計較」主義，也就由著她亂摸，黑嘴則根本就是宅狗一枚，除了害羞臉紅吐舌頭之外，也沒有什麼太過激烈抵抗作為，情況完全就是一面倒。

這時候，隨著女孩現身，音樂教室的燈光也整個大亮起來，原本我們完全看不見的隱藏阿飄，一一現身，直到這時候，我們才知道整間音樂教室究竟擠滿多少飄。

1、2、3、4…15、16、17…23、24、25…總共25個人，不對是25隻飄，喂喂喂，不覺得數量實在有點太多嗎？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於是面色凝重朝搔到黑嘴爽爽翻肚的女孩，問道：「妳…聽得懂我們的話？」

「聽得懂呀，」女孩回道，「我從小就能聽懂各種動物的話，就連現在，這個能力也一直都在呦，我生前的嗜好就是幫助人們，聆聽他們寵物的心聲，而且，我最最最喜歡狗狗了！」

「是喔，那…你們聚集在這裡做什麼呢？」第一個問題得到答案後，我忍不住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隨著女孩解釋，我們才逐漸恍然大悟，原來在現場的阿飄，大多是因為各種因素，舉凡感情、課業、家庭壓力等等問題，選擇在學校進行自我了斷的飄，由於自殺後上不收下不容，整天在學校無所事事，飄來飄去頗無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於是閒閒阿飄們便決定集結在一起，互相幫助，協助對方完成生前未完成的夢想，像是女孩這團飄，就有想成為音控師、鋼琴師、街頭藝人等等的飄飄，女孩自己，則是想成為一名歌手。

女孩這團飄感情很好，每個月都會固定找時間，一起去各個陰暗地點夜遊，偶爾以嚇人自娛，之前女孩就曾聽說過，白蘭國小吳志尚的惡劣事蹟，於是打算趁每月一次的夜遊，召集夥伴，趁機嚇嚇那群機車小學生。

「沒想到，這棟建築裡居然有比我們更厲害的當地飄，駐點在這裡，嚇人的事應該輪不到我們，但是來都來了，所以我們就決定在音樂教室自己開趴，嗨一嗨就好，沒想到正要準備開始，小黃你們就進來啦～XD」女孩很嗨。

「當地飄什麼的，又是什麼回事呀？」我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就是厲鬼囉，」女孩道，「我同伴說，好像有兩隻大的，跟一隻小的，小的怎麼樣不太清楚，不過兩隻大的，感覺起來都是相當兇狠的角色呢！」

…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冷汗隱隱滑過我的背脊，其他夥伴們，可能有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