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陳浩男不由分說將紙碗連同免洗筷塞進男孩手裡。
『…』男孩瞧著那湯碗裡的雞腿遲疑半晌,從肚裡發出驚人咕嚕聲,終究掰開筷子,就這麼蹲在遮雨棚下大啖起來。
那天一早,才將鐵門拉起,陳浩男就在對街發現了他,約莫六、七歲左右的男孩,雖然農曆春節剛過完沒多久,但那孩子一身紅衣紅褲紅外套,實在讓人很難不去注意。
出乎意料之外,整天下來,路上行走的人那麼多,卻沒人朝那孩子望向一眼。
雖然試圖趁下午沒客人時,朝那孩子招手,招呼他過來店裡吃些什麼,但那孩子卻刻意避開陳浩男的注視,僅是自個默默望著眼前地板發呆。
將攤販車推入店內,捲起遮雨棚,收攤工作大致完工後,陳浩男再度朝男孩走去,瞧見吃得乾淨溜溜的空碗,陳浩男不自主地露出微笑:『好吃嗎?』
『難吃死了。』男孩睜著無辜大眼。
喂喂…冷靜點阿自己,難道你已經淪落到跟個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小屁孩一般見事嗎?陳浩男接下男孩遞過來的紙碗,佈滿青筋的臉上,硬是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不爽不要吃呀!』
糟糕,不小心把內心OS說出來了。
陳浩男有些懊悔地正想向男孩說句,諸如『哥哥是開玩笑的啦哈哈哈』等等的逆轉用語,紅衣男孩突然將臉迅速貼近陳浩男,朝陳浩男臉上吹出一口氣。
吹氣又是哪招?
陳浩男反射性閉起眼,在那千分之一秒鐘,他感到僅隔著薄薄眼皮的視野裡,突然爆出一片強烈閃光,刺眼地令他不禁抬起手來,擋住光芒。
「然後,那男孩就不見了?」綿綿用竹籤插起三條略帶碎冰的情人果,微微瞇起眼:「前輩,你要不要找時間去廟裡拜拜呀?」
「恩,果然還是需要嗎…」陳浩男默默將綿綿帶來的慰勞品一口塞進嘴裡。
綿綿是陳浩男原先公司裡的工讀生,由於是同校學妹的關係,陳浩男在公事上或多或少,會較一般同事給予她更多的諮詢與協助,自從陳浩男留職停薪不久後,綿綿便主動聯絡上他,一有空便會帶些零嘴過來,孝敬這位昔日對自己不錯的前輩,順便提供一些公司近期的八卦消息與情報。
「前輩,甘霖亮被資遣了。」吃至將近半盤的情人果,綿綿放下竹籤,轉攻前輩的回禮-麻油麵線。
「是喔?」
「聽會計部的陳大哥說,他公款私用污空公司六百多萬,除了炒魷魚還等著上法院呢。」
「恩。」
「前輩,你最近一定要小心哪。」綿綿將夾著麵線的鐵筷又多轉幾圈,神秘兮兮道:「聽樓下的警衛大叔說,甘霖亮被壓著走出大門時,不斷大喊他是被冤枉的,還說他有很多道上的好朋友,要把人一個一個找出來報仇,那時他念了好幾個名字,好像也有提到前輩你的名字呢。」
真是躺著也中槍,陳浩男心中五味雜陳。
「前輩,如果你臨時需要找地方躲一陣子,可以跟我說,我哥在當兵,家裡剛好有空房間。」綿綿一掃先前輕鬆貌,一臉嚴肅望向陳浩男。
「我想事情應該還沒到那種地步,但還是謝謝妳的好意。」
「總之,前輩最近還是多多留意些,比較好。」綿綿簌簌地吸著麵線,一口氣將剩餘的湯全部喝光。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了,沒想到三天後,正當陳浩男刷洗著生雞肉兼拔毛時,一個看起來很黑道的墨鏡男,就這麼站在陳記麻油雞攤前。
不會吧,這效率會不會太高了點。
墨鏡男的眼神穿透過尚未開燈的店面,朝後方坐在塑膠矮椅上的陳浩男望去,就這麼一眼,陳浩男便在心底隱約感到,那男人似乎已經確認了些什麼。
「是那傢伙?看起來蠻平凡的嘛,我瞧他也就普通,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墨鏡男對著前方空氣自顧自地壓低聲響,似乎是帶著耳麥,正在與人對話的樣子。
拜託墨鏡男,你的悄悄話連距離你有十公尺遠的我都聽得見呀!
當墨鏡男正在店鋪前方電話交談時,位處於店鋪後方的陳浩男腦袋也正飛快轉動著。如果等等那男人問我是不是陳浩男的話,我就說我是他表弟幫忙顧店,表哥有事下南部去了,恩,就這樣。
陳浩男額頭上滲出薄薄的汗水。
對於能否唬住黑道,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喂,我說你阿…」通話告一段落,墨鏡男大刺刺走進店裡。
如果等等他問我認不認識一個姓甘的,絕對一概否認,如果他先問我叫什麼名字,就隨便掰一個,叫做林懷民好了,不行,那名字太有名感覺更像假名呀,還是乾脆趁現在他還沒有完全接近,我先往樓上跑,將上樓的門給鎖死,但是現在這種距離感覺相當不妙阿…總之先鎮定下來呀自己。
在墨鏡男朝陳浩男走進同時,陳浩男在腦中轉過無數個念頭,但墨鏡男接下來拋出的話,卻完全出乎陳浩男的意料。
「給我來一碗你們店裡最貴的麻油雞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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