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習慣向東走。
穿過高低起伏的街道,看著潮來潮往的人群,
暗夜中默默守護著散居各地的家族,
隨著海岸線消逝,我的歇息地逐漸從沙灘變成某戶人家的屋頂,
設置角落的破損水龍頭,成為我清洗身體的根據地。
陸地人群大部分是和善的,
魚販店老婦時常將坑疤鐵碗裝滿碎魚骨肉,擺放在地任我食用,
邊和串門子的鄰居閒話家常。
廖太太的兒子失業了,量販店這陣子麵包特賣,最近腰骨特別酸,
聽說市長好像要辦個什麼活動,讓妳女兒多喝點牛奶才能長高。
吃完食物,我順著石階一躍而上,
沿著連綿的屋頂,找到溫度最舒適的屋瓦磚,側躺下來。
夜在我微瞇休憩時悄悄降臨,當我睜開眼時,除了滿天星斗,街道早已空無一人。
以休憩地為起點,我開始每晚的例行巡視。
正如我先前所言,陸地人群大部分是和善的,
善是惡的對立,會讓人感到善的存在,便是因為世上總有惡聚集。
雖然微弱卻淒厲的貓叫聲劃破天際,我朝聲源處快速飛奔而去。
那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全身被淋滿瀝青,
雙眼被黃色膠帶捆住,被困在網狀鐵籠裡無助哀嚎,
站在牠身旁穿著西裝的男人,正欲將點燃火柴扔進鐵籠裡。
我朝那男人撲去,伸出爪子,朝他裸露手背奮力一抓,
在火柴落下同時,我將他的西裝褲趁勢一拉,火落到布料上,瞬時冒出火光,
男人大驚失色滾地,企圖撲面自腿間燃起的火,
我藉機抓上他的臉,咬向他的鼻子。
「滾開,死貓!」男人一滅完火,隨即朝我振臂一揮,將我甩了出去,
我被他那強勁手勢打飛,重重撞上磚牆,男人撫著腿,開始朝巷外跑去,
我迅速踏上堆放的雜物堆,順著凸出鐵窗跳躍,閃至他跟前,朝他雙眼抓去。
「啊啊啊!」摀住雙眼的男人痛苦朝前揮舞拳頭,
我朝左後方一躍,閃過攻擊,朝他的喉嚨狠狠咬下,
只要攻擊就會露出破綻,咬住他脖子的我,也因此暴露自身所在,
男人死命捏住我的脖子,抓著我掙扎滾過一袋袋的垃圾堆,令我感到一陣頭昏目眩,
但我並不鬆口,這是一段無聲的耐力賽,誰只要多撐過一口氣,誰就能存活下來。
漸漸男人鬆開他的手,軟趴趴垂落在地。
我喘著氣,朝鐵籠走去,
原本還有微弱悲鳴的小貓,此刻吐著舌頭,無力倒在鐵籠裡,
我可以殺死殘害生命的人,但永遠救不回一條生命。
我靠在牆邊休憩一陣子,男人死前掙扎的手勁終究還是傷了我,
我慢慢渡出窄巷,汙水讓一張廣告單黏滯我的腳邊,我卻無力將它除去。
直到緩慢走回水龍頭下方,我才正眼看見那張紙。
那是市長邀請特約馬戲團前來城市演出的宣傳單,
獅子生氣洋溢的臉,就這麼大刺刺印在宣傳照片之上。